海豚公主的早班火車 The Morning Train of Princess Dolphin Rita

這個暑假，我又重新上法語課了。之前分別唸過中文大學專業進修學院及工聯會業餘進修中心的法語班，雖云都唸到中級，但由於我從不溫習(之前的工作太忙太忙啦)，所以都是差不多白學的，很是慚愧啦。這個暑假在 Y 君的鞭策之下，決意從頭開始，於法國文化協會由最低級讀起。我沒有太大的野心，只求看得明白烹飪書就好了，小時候的我對學習日語也是這個態度的。人懶，真的失禮你們啦。

上星期六上午我又如常地往灣仔上課，下課時在便利店門外碰到一個熟悉的面孔，我趕快地問那位小姐：「你是W嗎？」她停下來，我再問：「你是W嗎？」她說：「你怎麼會認得我的？」我說出自己的名字時，她說她已認不得我了。她啊，其實是我的中學同學，曾同班兩年。

我們寒喧一下，問問彼此的近況。她給我一張卡片，原來她正在從事金融的工作。我看到她的包包內有書籍，便問她是否趕著去上課？她說：「你怎知道啊？」哈，每一句說話都是問題呢。我問她是否去上法語課呢？她說不，她是去唸MBA啊。

傾談數句之後，便分別了。但在我的內心，有著無比的激動。

為什麼呢？

她嘛，在我們一起唸書的那段日子，是有名的問題少女。逃學、離家出走、失身、偷竊等等，都曾發生在她身上。會考成績怎樣？對她來說根本不重要。

這天重遇她，驚覺她正在唸碩士啊，多麼進取啊。這與我當年對她的印象，實在相差太遠了。

我因而感動了數天，一直都忘不了當日與她對話的情境。我多麼的替她高興啊！

年少時她犯下的過錯，我明白很大程度上是因「愛」而起的。許多少女因為家庭問題，與父母不咬弦，或是家裡常有爭吵，甚至父母打架，於是便選擇逃走。在家裡得不到愛嗎？便往外找，錯誤地期望那對性對愛情抱以好玩的態度的少年會給她真愛，讓她幸福。

當年，由於外婆與姨媽都住在九龍城，我常流連該區，也認識了一班這樣的女孩子。到我身為教師時，直到現在，都碰上不少這樣的女生。

只是，能像W般回頭是岸的又有幾人？不知道是誰讓W感動，從頭開始？

記得當年的她，十分反叛，腦袋卻不差，數學不錯。只是家庭問題，少年無知，犯下錯誤。幸好今天的她能痛改前非，還唸到碩士課程呢。

這令我想起我的學生們，我過往許許多多的學生們，有男生也有女生。

L (男)，你現在可好？你是全級數學第一名的，但你為了所謂的「自由」，選擇逃避，選擇輟學。記得那一年，我與T sir 往你家探望，誠意邀請你回校，但也不果。可憐你的媽媽，以淚洗面。你可知道對一個大陸新移民媽媽來說，子女就是她的所有希望？奈何你與你哥都放棄唸書，只求玩樂。可恨的是你在大陸的那班壞朋友，常叫你回鄉與他們一起到Disco 和服「藥」。你們有機會唸書已是難得，更難得的是你天資聰敏，為何你要放棄呢？

你離校之後，有好多次我在下班時都碰見你。我很高興你對我仍很尊重(這點我一向很自信，因為我拿了我的真心出來給你們)，但看到你那一耳都是的洞洞與耳環，我實在替你擔心。之後聽說你當過麵包學徒、廚師學徒、髮型學徒... 不知到最後你找到落腳點沒有？今天的你又是如何？我很希望，能知道你的近況。

M (女)，你是我以往最疼愛的學生。你跟 W 的分別是，你唸書的天份不高。但你比她好的地方，就是你有一雙巧手，和審美眼光。很感謝你以往為我科親手做了無數的展覽作品，還有那份給某某的生日禮物。真是辛苦你了。

不知你知不知道，去年我留下來有一半是為了你。到現在，我仍是覺得那很可能是天主的意思，如果我走了，我不知道你會變得怎樣了。但，遺憾地，我仍是救不了你...。很抱歉 Miss Ho 很膚淺，我總是過份地將「不放棄學業」與「安全」和「成功」掛鉤在一起。也許真的對你來說，早些出來社會工作較適合。但我相信你也知道，當你覺得自己所知的及不上別人時，也同時發現你的晉升極限已到了。你後來說想唸化妝，卻也太遲了，因為那些課程都要求有一定的學業程度才可報讀。

M，你知道嗎，最令我擔心的就是你。因為你太衝動，又不愛惜自己，又太容易相信男生。B 對你很好，你不珍惜他真是你的錯呀。你那廚師男朋友對你仍好嗎？你們仍在一起嗎？你跟爸爸又如何呢？記得嗎，那天你決意要退學，不肯與你爸爸和好，我跟你在學校談，由傾談變成激動地吵，那是我的第一次面對學生那樣激動。你那天真是傷透了我的心。如果我能留住你，至少你現在已在唸高中了。

當你離開了學校，加上學校裡的風風雨雨，我也是離開的時候了。我慶幸天主救了我，給了我離開的機會。

SW，你又是一個奇異的 case。名校出身的你竟會走到我們學校來唸書。你中英文俱佳，科科也有好成績，卻來唸了一年之後選擇放棄。為什麼呢？

說起來，你也是跟父母的溝通有問題吧。這個我記得。

我也要感謝你，與 M 及 L (女) 一起完成那生日禮物。手指頭有疼嗎？


昨夜瀏覽舊校的網頁，很多回憶湧上心頭，還夢見自己回去教書。如果是真的，那真是一個噩夢呀。

我的夢反映了甚麼呢？反映了我仍記掛著你們，我的學生，你們都是我的學生啊。沒有你們就成就不了今天的我，沒有你們與我一起拚，我就不能支持下去啊。

舊校裡大人的事我仍是感到不認同，我仍是覺得那班人很可笑。但對於你們，我很清楚，你們都是我的戰友，我的愛徒。

今天聽到一些舊校的消息，證明我的看法沒錯。有些人實在不適宜當領導，亦有一些人不適宜當高層。結果是累鬥累，互相拖垮。幸而我逃了出來。回想這幾年吃的苦，我也感謝天主，因為若我沒見識過，我就不會自強，就不會學乖，就不會看破人性的醜惡了。那四年，在兩間學校過的四年，真是寶貴的經驗，亦是我的一個大試煉。

然而，你們啊，你們何時才醒覺呢，豬？(仍記得我的口頭禪嗎？)

好了，反叛過後，是回頭、是回家的時候了。我希望，有一天我在街角碰上你們，你們會叫我一聲 Miss Ho，然後告訴我，你們都在進修，你們都有一份有前途的工作了。

真的，我衷心希望。

25/07/2007    5:0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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